TL;DR：
Linus Torvalds，Linux内核之父，以其坦率、务实的硬核哲思，批判AI市场叙事的“病态扭曲”和“代码行数KPI”的愚蠢，同时坚持技术稳定性和开放协作的核心价值，展现了一位坚守技术本源的时代智者形象。
几天前，Linus Torvalds的身影罕见地出现在Linus Tech Tips的节目中，与主持人一道，从零开始组装一台Linux研发用机。这本该是一场关于硬件的展示，但对于Linus这样的人物而言，一旦他开始开口，内容的深度便绝不会只停留在冰冷的金属与电路板之间。随着对话的展开，他对人工智能的尖锐洞察、对工程师职业的深刻判断，以及他对科技行业种种荒诞现象的毫不掩饰的厌恶，伴随着他多年来对Linux世界不变的“老脾气”，如同芬兰冬日凛冽的寒风，一点点吹散了笼罩在他身上的神秘面纱，显露出一个更真实、更立体、不被任何人情世故所束缚的智者形象。
硬核哲思的构建：从赫尔辛基到全球核心
Linus Torvalds的故事，并非始于宏大的愿景，而源于一种近乎纯粹的、对“好玩”的追寻。上世纪80年代，当他第一次接触电脑时，那是一个没有抽象层的蛮荒时代，编写的任何代码都直接与硬件对话。这种早期体验，在他心中埋下了对硬件与软件结合的深厚热爱，也塑造了他实用主义的哲学内核。
“如果当时有人把操作系统做好了，我根本不会去搞Linux。”这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，却道出了Linux诞生的真正契机：不是为了开创一个时代，而是因为“我只是需要一款操作系统而已”。这种务实，成为他日后所有技术决策的基石。而当被问及Linux与Git谁是“亲儿子”时，他的回答斩钉截铁：
“毫无疑问是Linux。我开发Git的唯一原因就是为了Linux。我真正的孩子是 Linux。”
Git，这个如今已成为全球程序员协作基石的版本控制系统，在他眼中，不过是为Linux而生的一件“工具”，甚至早期在他看来“跟数据库一样无聊”。这份对Linux的偏爱，超越了任何个人荣誉，根植于他对这个“亲儿子”的责任与情感。
他对开源世界的贡献，不仅限于代码，更在于其背后坚不可摧的价值观。关于GPLv2（GNU通用公共许可证第二版）的选择，他至今仍“100%支持当年的决定”，认为“这个选择在当时是对的，现在依然是对的”。而当主持人问及他是否会因他人依靠Linux赚取数十亿美元而“不爽”时，Linus的回答流露出一种超越物质的坦然和骄傲：
“你完全搞反了，这恰恰让我觉得非常高兴，说明我做的事情有价值、有意义。”
这种价值观，让他在面对“曾经的敌人”微软时，也展现出惊人的开放和务实。他承认，从历史角度看，微软收购GitHub确实“挺怪的”，但当“微软云的大多数工作负载跑的都是 Linux”时，曾经的“Windows巨兽”与Linux社区，也成了“朋友”。这种“对立情绪”的消退，恰恰是技术发展超越意识形态束缚的生动写照。
时代的拷问与Linus的审判：AI、KPI与工程师的未来
Linus Torvalds的访谈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他对AI，尤其是生成式AI的直言不讳。他将当前的AI热潮定义为一场“泡沫”，一场“又病态又扭曲，最后肯定会迎来一次暴跌，而且会很难看”的泡沫。这种预测，与他一贯的清醒与批判精神一脉相承。
然而，他并非全盘否定AI。他同时承认，AI“非常有趣”，并且“会改变社会，也会改变大多数需要专业技能的工作方式”。他认为AI会成为“一种工具，会让人更高效”，尤其在编程领域。但随即，他抛出了一个核心问题：AI生成的代码，往往“极其难以维护”。
“氛围编程非常适合‘入门编程’，但它会带来一堆极其难以维护的代码。”
他坚信，即便AI能够生成代码片段，最终的成果也“需要能真正维护系统的人”。这份对“维护者”价值的强调，是对当前“氛围编程”热潮一针见血的批判。此外，Google搜索内容也补充了他的担忧，例如AI爬虫对 kernel.org 基础设施造成的干扰 1。面对AI带来的变革，他持一种冷静的现实主义态度：
“这就是现实，最好快点接受。潘多拉的魔盒已经被打开了。无论你是失业的摄影师，因为现在几乎什么图都能直接生成，还是程序员，都必须学会适应新的现实——没法回头了。”
真正触动他内心底线的，是对技术评估标准的荒谬。当谈及某些企业以“写了多少行代码”作为绩效指标，并以此裁员时，Linus的语气比谈论AI泡沫更为直接、更具攻击性。他称之为“纯粹的愚蠢与无能”，并抛出了一句足以震动科技圈的金句：
“凡是觉得‘行数’是有效生产力指标的家伙，他太笨了，他们的智商就不配在科技企业工作。”
当主持人提醒他，这种KPI来自一位曾在美国政府担任“提升效率计划”的负责人（指马斯克）时，Linus的反应只有一句简洁而充满力量的话语：“那看来我骂得没错。”这份不畏权势、不避讳批判的硬核态度，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他作为技术旗手的独立人格和对技术本质的坚守。在他看来，真正有价值的，是“真正能用的代码”，而非冰冷的“行数”。
虽然身为“内核之父”，Linus如今已“基本不写成规模的代码”，而是将重心放在合并、编译与指导社区上。他每天的工作是“把整个内核连同所有模块完整编译一遍”，确保其稳定性。这种从代码创造者到系统架构师、精神领袖的转变，体现了他对整个生态健康的负责。他对团队成员的期望也展现了他的开放心态：
“我希望身边的人都比自己更厉害，不然怎么成长呢？”
极简与稳定：Linux之父的硬件哲学与生活观
Linus Torvalds的硬件哲学，是他实用主义思想的另一个侧面：性能固然重要，但_稳定性永远优先_。在装机过程中，他唯一的“绝对红线”是内存必须支持ECC（Error Checking and Correction）。他几乎无法理解为何有人不追求ECC：
“你必须能够信任自己的机器。没有 ECC，内存迟早会出错，这不是‘会不会’，而是‘什么时候’的问题。”
他甚至分享了一段“职业级恐怖故事”：曾因没有ECC内存导致随机的Segmentation Fault，让他一度误以为是内核bug，花费数天 debug，最终发现罪魁祸首竟是普通内存。这个细节深刻地揭示了他对系统可靠性的极致追求，因为他所编写的软件，承载着全球数百万人的信任。他甚至相信，许多Windows蓝屏的根源，并非操作系统本身，而是“硬件不靠谱造成的”。
在存储方面，Linus则是一位彻底的“无存储”主义者。他上次的机器4TB存储空间，实际只用了几百MB。他的数据策略异常简单：
“我几乎不保存任何东西。值得保存的东西，我上传到互联网，别人会帮我存。”
这种对本地存储的“不信任”和对云端存储的依赖，反映了他对数据去中心化和社区协作的深层信念。
对于散热系统，他拒绝水冷，选择了更“可信赖”的风冷，理由是“不想听见电脑声音”和对水冷“长期稳定性”的不信任。他甚至见过“整个水冷系统长绿藻”和“整排服务器机架被漏液浇透”的真实事故，这些经历无疑强化了他对风冷的偏爱。而电源，这个常常被忽视的组件，在他眼中却是“真的很关键”：“它可能不是电脑里最性感的部件，但真的很重要。”这份对系统细节和可靠性的偏执，贯穿了他整个技术生涯。
至于Linux的“碎片化”问题，他也直言不讳：“多年来一直是Linux的巨大劣势。”他认为这拖慢了商业软件的进展。但同时，他也不无洞察地指出：“这种‘蛮荒状态’也有优势。”他清楚，开源社区在这种环境下运转得很好，只是“不适合所有人”。这种矛盾而又现实的认知，正是他审视世界的态度。他选择Fedora，因为“它和内核开发者关系最紧密”，而毫不留情地吐槽Ubuntu“刻意让升级内核变困难”。
在个人生活上，Linus Torvalds透露自己并不觉得生活有多大压力。对他而言，“真正的压力来源通常是‘人’。”
“我本来就不算是那种‘很会跟人打交道’的人，而人是复杂的，你没法像修Bug那样轻易‘修好一个人’。”
这句坦诚的话语，揭示了这位技术巨人内心深处的人文情结。技术问题在他看来是“可以修的”，而人际关系的复杂性，却远超代码的逻辑。看书、设计一些“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”是他放松的方式，这些日常的细节，构成了他严谨技术世界之外的柔软底色。
Linus Torvalds，这位隐世的智者，以其坦率、务实和对技术本质的坚持，不仅塑造了Linux的宏伟版图，更以其不妥协的批判精神，为喧嚣的科技世界注入了一股清醒而持久的力量。他不仅仅是代码的缔造者，更是技术哲学的捍卫者，一个将实用主义、批判精神、开放心态和对完美的追求融为一体的传奇。
引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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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inus 谈AI 与氛围编程：入门挺好，用在生产就“会很惨” - InfoQ·InfoQ·（2023/12/12）·检索日期2023/12/12 ↩︎